盘算良久,我还是拿起那医院做了一次胃镜,结果当场就出来了,胃部粘膜多处充血,未见溃疡与糜烂,诊断为“慢性非萎缩性胃炎”。医院大门走出来的那一刻,一切的焦虑与不安都随之消逝,我终于能够静静地坐在窗前来思考这所发生的一切。
疑病症大约在一个月前,我约上几位好友趁着周末去顺德浪了两天,回来的当天晚上胃部开始有些痛,喝了些水却也没放在心上。第二天起来就蒙了,二十多年可重来没出现睡一觉肚子还痛的事情,闹腾了一天,等到晚上还没好转的迹象,医院挂了一个急诊。医生问了两句判定是肠胃炎,我不置可否,毕竟在顺德吃的烧烤,喝的酸奶,还趁着夜色搓了麻将,第二天又神采奕奕的去喝茶,一人一包从深红喝到浅黄的那种……药的效果还挺好,吃了三天,肚子就不怎么痛了,但感觉还是有些不对,依旧胀胀的。
第二周,我开始感冒,嗓子不舒服,止不住的咳嗽,根据出现的症状在百度上进行分析,得出自己是热感冒而不是流清水鼻涕的冷感冒,就去社区药店拿了藿香正气水和维C银翘片。一切都在掌握,差不多一个星期感冒就好的差不多了,但胃又开始痛,然后我就不淡定了,又去挂了一个坐诊的专家号,专家表示肠胃功能还没完全恢复,开了些药让我回去调理下肚子。但我天天吃糖豆一般吃着医生开的药,身体却一天比一天的差(生命流逝的感觉……),当时有简单做血常规与电解质平衡的检测,不过结果出来都很正常,这种反直觉的报告当然没有抚慰我那受伤的心灵,当时应该很希望检测的结果能够不正常一些,至少可以给我一个痛的理由。医生又详细问了下我的病情,哪里痛?痛多久?回来之后我就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没有将病情表达清楚,以至于医生认为的不舒服就是那种普普通通的不舒服,毕竟在医生面前我还强势淡定了一波。
我开始静静的观察自己的身体,肚子是不舒服,但痛的地方是肚子的上面,肋骨的里面,肋骨的里面是什么?是肝脏吧!我恍然大悟,感情是自己的肝有问题?百度中输入肝痛,弹出了肝硬化,点进去,说代偿期一般没有感觉,肝脏内没有痛觉神经,如果感觉到痛,就说明差不多到了失代偿期,临床表现会腹胀、拉肚子、身体乏力,啧啧,症状符合,又在灯光下看了下自己的手掌,大拇指与小拇指下方有充血,啧啧,症状完全符合,这就是“肝掌”啊。点开另一个网页,又看到肝硬化失代偿期的五年生存率是百分之四十,完了……那天夜里我坐在床上,开始回想新闻里对二十多岁年轻人患癌生命的系列报道,以及丁香医生发布的年轻人癌症发病率年年升高的数据,并好死不死的在知乎上看到魏泽西生前留下的回答,还点了进去……那一刻我清楚的理解到不论小数点后多少个零的罕见发病率对于个人来说也只是0和1的差别,当生命倒计时的沙漏开始流动,我不能再思考以后要做什么,不能再思考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甚至不能再思考要和谁在一起,我在想如果这一切都无法逆转,那只祈求不要走的那么痛苦,除此之外还有对父母深深的愧疚。
之后几天我约了爱康国宾的体检,还把没吃完的花生都倒进了垃圾桶(仿佛真的看到了黄曲霉素在上面疯狂生长),盘算着怎么和家里交代这种事情。在取体检报告的前一天晚上,突然想起之前一位同学在入职体检时问我的一个问题,肝是两边都有么?当时我有很自信的回答他是的,两边都有。现在想想自己好像也不确定,就百度了一下肝的位置,啧啧,人体解剖图清晰明了的显示肝脏位于人体右胸骨的下面,左边几乎没有,而我是左边痛,在肠道的上方,应该是胃部出了问题……虽然那里依旧传来阵阵的疼痛,但晓得自己没有肝硬化,仍然是止不住的欣喜,那天夜里坐在床上,发誓以后早睡早起,不喝酒不抽烟,认真锻炼身体,不再吃花生……第二天拿到体检单显示体重异常,轻了0.1个百分点,其他的都十分正常。
身体依旧相当虚弱,胃部一直在痛,我开始更加努力的百度关于胃病的资料,果然又是一个坑。我了解到到中国是胃癌的高发地区,更有江湖传言十个人中九个都有胃病,一辈子都治不好……又大致了解了一下胃病的几个程度,胃炎、胃溃疡、胃癌,总之就是胃黏膜遭受到了破坏,肉被胃酸腐蚀的痛痛的,然后细胞疯狂的复制进行修补,万一其中一个出现了变异,就成了癌细胞,而胃黏膜又恢复的特别慢,平均一个星期才更新一次。这本没什么,但网上又说,胃炎胃溃疡甚至胃癌很多人并没有什么症状,只是到很严重的时候才会有感觉,而胃癌晚期的五年存活率仅有百分之十,看的我又一身冷汗。这么痛应该不算胃炎了吧,挣扎了一夜,也没确定自己到底是胃溃疡还是胃癌,必竟网上那些胃癌的患者都是得过胃溃疡的,以至于我屁滚尿流的再次跑到专家那开始了人生中最真诚的一次忏悔,我说我打小就喜欢吃辣条,从初中开始就习惯通宵看小说,大学更是肆无忌惮,早饭不吃,还天天晚上去吃宵夜,仗着自己吃不胖,不挑食,什么好吃吃什么,怎么高兴怎么吃,现在工作了,自己煲粥,更是一煲就煲两小时,饥一顿饱一顿还熬夜,还乱跑着去吃烧烤……专家点点头开了方药,说注意休息,我说专家你这开的益生菌要放在冰箱保存,我没有啊。
为了更详细的理解胃病的病因以及治疗方法,我又花了一个星期详细的研究了幽门螺旋杆菌这人体胃中唯一幸存的生物,了解到这种病菌与百分之八十的胃病都有关系,它们会破坏胃黏膜,在中国其携带率可以达到百分之八十,还顺便了解了一下其被发现三十年后才被医学界承认的曲折故事。随后对如何根治这种病菌进行了系统的研究,像什么三联用药,四联用药,先用哪个药一个疗程,再用哪个药半个疗程,治疗的机理是什么,一代药与二代药的区别,国产药与进口药的区别,这家公司与那家公司的区别,10毫克包装与20毫克包装的区别……然后又研究了下吃东西的禁忌,少吃寒性事物,多吃热性事物,少吃硬质食物,多喝流食,还要少喝咖啡,少点外卖,忌烧烤烟酒辛辣酸甜有刺激的食物,不要熬夜……还要按时吃饭,细嚼慢咽,吃饭不能玩手机,影响消化……
直到上一周,感觉还是不对,我这个胃痛的部位是不是太靠上了,仔细丈量了一下疼痛的位置,应该是食管,难道是胃酸反流食管,对食管进行了毁灭性腐蚀?查了一下食管癌的五年生存率,早期的话可以有百分之四十,中晚期也是只有百分之十,但医生给开的药除了一个是抑制胃酸分泌的,其它两个都是舒胃的,万一这药开错了,现在食管炎没啥大问题,可这癌变的几率就随着时间的增加而增加了啊,而且万一我这胃病是幽门螺旋杆菌引起的,吃这些药岂不全给它们练兵了……思维稍微发散一下,身后又是一身冷汗。那天夜里我坐在床上,盘算良久,决定还是做个胃镜确诊一下好了,再也不想遭受这种心慌意乱,搞得疑病症都犯了。
意志、健康这应该算是自己对“健康”体会最深刻的一次吧,虽然每年都会感冒发烧拉肚子什么的,也会自嘲一下自己是豆腐渣工程,并不是什么钢筋混泥土,但始终都未联想到“生命的终结”这一问题。平时也会看到一些癌症患者的消息,痛苦、挣扎,但透过屏幕上的文字自己却都无法体会这些生命即将终结时的内心感受,甚至由于频繁的报道,自己的内心连一丝涟漪都不再荡起。嗯,死了就死了嘛,人固有一死嘛……毫无人性,完全忽略了一个独立的个体对其生命的追求,以及其身后所承载着的家庭。每时每刻,在不同的角落,都发生着相似的一幕,有人诞生又有人离世,我们习以为常,我们对此无能为力,直到这一幕降临到自己的身上,我们才惶然惊觉。
在这近一个月的时间里,除了盼望身体的健康,最企盼的就要数内心的平静。我发觉自己吃下止痛片后可以静下心来坐在桌前看上两小时的书,这是吃其他东西都没有发生过的事情,但我不敢多吃,以至于大部分的时间内心都十分烦躁,哪怕看些十分感兴趣的书,也仅仅是走马观花,甚至不能浅浅的去思考作者想要表达的内容。诧异中,我意识到自己由于常年熬夜,注意力一直都在分崩离析的边缘,通过一次又一次的暗中忏悔,我又深刻的意识到不吃早餐只吃宵夜、吃饭只顾玩手机而不注意咀嚼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一直以来我都认为身体是可以掌控的,想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但现实却告诉我其实自己一直被身体所掌控着,他饿的时候,我就会去找吃的,他累的时候,我就会选择停下休息,他不高兴的时候,我怎样也开心不起来,意志这东西,还真不是一般人所能企及的。
认知、工具当我认为自己得了肝硬化地那一刻,我就真的相信了,没有一丝丝地怀疑,我甚至开始认真地考虑剩下的最后几年该如何度过,是不是应该去下教堂,毕竟在信基督的人看来,死亡并不是终点,那只是通往天堂的起点,我甚至开始羡慕那些有信仰的基督徒了,现在看来这当然十分地神经(在这里还是希望大家不要有意无意的推翻别人的信仰,那也许是他坦然面对挫折的唯一支撑,我很自责高中时对此的津津乐道)。当一次又一次地从“疑病”之中醒悟过来,我开始讨厌总被欺骗的自己,为什么我总会信以为真,是不是还有更多的认知在欺骗着自己。
说不出开心还是愤怒,慢慢地,世界在我眼前不再是由一颗颗的分子排列构筑而成,而是化成无数的信息网络,潮水般的信息向自己汹涌而来。我分不清哪些是好的,哪些是坏的,我知道这里有些是偏见,有些又是真理,就像内心的天使与魔鬼,我一路被拉扯着,并这样走了过来。
关于胃镜,包括我在内的周围的所有人都有一个共识,那就是胃镜很痛苦,我也是在痛的无可奈何的情况下刻意练习了多次的深呼吸,才怀着医院。但事实是,胃镜的速度很快,半分钟不到就已经结束,没有疼痛也没有干呕,要不是护士一直拿着一个玻璃皿在我面前让我吐进去,我甚至连个口水都没有,以至于我一度怀疑自己做了一个假胃镜。后来医生过来和我聊天宣传他的技术有多么高超,把鼠标改装成了脚踏板在管道插入的同时就采取到了照片……
回来的路上我开始反思自己原本的潜意识是多么的固执,包括对新事物的接受。经理平时会让我帮他清理下电脑,一台五年前的三星笔记本,跑着经典的WindowsXP,办公也是用着经典的Word,我说经理你这可以换一个笔记本了,经理是一个比我还处女座的老处女座,经理说这用着挺好的什么时候都不想换,我心里不置可否,这破软件画个表格都要半年爱换不换……而打开自己的电脑,Word,我却感叹这个软件真是太经典了,我想这辈子都不会换它,虽然我也知道Word做出来的表格效果会更加酷炫。相比同龄人我已经属于好奇心比较强,能够接受新事物的人了,但我的生活中也慢慢出现越来越多的经典,如果可以,我希望他们一直这样下去,我不再把自己的东西改来改去,不再折腾那些看起来可有可无的东西,我知道这是情怀,也知道十年二十年之后自己就是那个落伍的人。这一切都是那样的无解,必竟接受一个新事物的过程太过于麻烦,而放弃之前所熟悉的旧事物又是那样痛苦。
个人与社会“抗药性”这一名词总是让人感到绝望,医生甚至丧心病狂的想出用三种不同的广谱抗生素去灭活幽门螺旋杆菌的治疗方案。之前我还天真的以为抗药性是通过用进废退而形成的,后来发现是通过优胜劣汰才产生,在抗药性产生的前一刻,是绝大多数病菌个体的牺牲。更令人感到绝望的是人类也是如此,我们为每一次的革命所鼓舞,也为即将到来的下一次革命所鼓舞。但我们从来没有意识到,每一次社会的进步都以十年百年计,旧的利益被打破,新的利益又重新生成,对于个人,那却是其仅有的一生。
在等待化验结果的过程中,医生也会与我闲聊,一名医生在学校学习八年,再实习三年,才能成为一名稍微合格的医生,除了数不清的手术,还需承担现今医患关系的压力。然而,这一切所带来的回报却是那样的微薄,很多有经验的医生宁可转行,而新招的医学生更是日益减少,可以说国家现今的稳定很大程度上是建立在对整个医疗体系的压榨之上。做为不是医务工作者的我们,感觉这样就挺好,看病不用花太多钱,国家也说这样挺好,你们自负盈亏,但医生总会用实际行动告诉我们你们应该吃更多的药。
财富、医保每一次,医生开好处方后都会提醒我先去缴费再拿药,之后医院边称赞钱真是个好东西。有时我会数着手里的硬币和朋友感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有时又心肝情愿的让这个万恶的资本主义来腐化自己。还在学校时,约一位师弟吃宵夜,我说不要考虑钱,你热爱什么就去追求什么,然后钱就会自己跑到你这里来了。师弟很开窍,师弟说他热爱钱,那不就会有更多的钱跑到他这里来了。我竟然无言以对。
由于有在职医保,几乎给减免了近六成的医药费,我才开始贵阳治白癜风最好的医院北京看白癜风哪家医院专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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